林之书

我的一切幻想都会燃烧成快乐的亮光。
——泰戈尔

【白风夕×丰苌】星移斗转(上)

1、情节和正篇不相关,只是人物设定一脉相承才放在番外,主要是指白风夕性格的二设

2、白风夕和黑丰息身份互换,雍州王女丰惜云,青州二公子风兰息(后者基本没有戏份)

3、GB,前后有意义,且骨科

 

 

丰苌又在温泉宫中自弈。

他没有朋友,没有特别信得过的下属,和宫中的同胞弟弟关系不好,就算在京中长公子府里,也通常是自己跟自己下棋。

但他并非一个可以对弈的人都没有,雍王室中、乃至满天下,他只有一个亲近的人,他的妹妹,雍王室唯一的嫡公主,丰惜云。

丰苌和妹妹同命相怜,丰苌是被生母厌弃,惜云是被死亡夺走了母亲,两人又都不得父亲喜欢。

丰苌……大概因为他资质驽钝,生母百里氏,也就是继王后,隐瞒了他生来患有癫痫的事情,至少没让他被视为不详,但仍寻了个借口将他抛弃,连母亲都不喜,父亲自然更不会多看他一眼,只有生性善良温柔的先倚歌王后肯对他伸出援手。

惜云幼时却是不缺父母疼爱的,倚歌王后在的时候,雍王对她也如寻常慈父,一家三口和乐融融。

倚歌王后病故,雍王对惜云骤然冷落,丰苌困惑难解,失去发妻,难道不该更加珍爱发妻留下的女儿吗?

丰苌很艰难才破除父亲在心中的伟岸形象,认识到这个同样生母身份低微的男人,面对下嫁的东朝公主,那得意、惶恐又嫉恨的心态,惜云公主太容易让人想起倚歌王后了,以至于在终于摆脱了出身高贵的发妻后,雍王根本不想见到这个女儿。

 

倚歌王后故去不久,惜云公主大病一场,自那之后身体就衰弱了下去,正好雍王不想看见她,于是常年在温泉宫养病。

丰苌还记得他当时惶恐至极地冲到惜云病床前,生怕妹妹会像养母那样一病不起,惜云在被子下勾住他的手指,悄悄冲他眨眼,小声说:“别怕,大哥,是下毒,我躲过去了。”

倚歌王后去世,雍王封了新王后,丰苌被勒令出宫开府,惜云被迁到偏殿,这些事情在极短的时间内连续发生,原本丰苌满心慌张、恐惧、暴怒,忽然像被泼了一盆冰水,从里到外冷下来。

是谁这么迫不及待要害已经失势、失宠的年幼嫡公主呢?是他的生母,一直对倚歌王后嫉恨不已的继后百里氏。

之后惜云借口出宫养病,丰苌一语不发,惜云最好是离雍王宫、离雍王和百里氏、离他和丰莒都远远的,他们还太年幼了,没有反抗雍州最有权势的一对男女的力量。

公主仪仗出宫的那天,丰苌在宫门前送别,心中默默发誓,一定要攥取权力,获得足够保护妹妹的力量。

当时才五岁的惜云脸色惨白,丰苌哪怕明知她是化妆成这样,仍不由看得揪心,上轿前惜云忽然回头,弱弱地问:“大哥不送我吗?”声音虽低柔得气若游丝,明亮的眼瞳却闪着活泼狡黠的光芒,仿佛即将出笼的小鸟,欢快雀跃。

雍州传统,诸公子无诏不能出京,丰苌并没有获得离京的许可,但和惜云的眼睛对上,丰苌不由自主地勒马前行,跟着队伍出城,又一路护送到温泉宫,而后在温泉宫住下,陪惜云度过了离开王宫的第一个除尘日。

往年除尘日,倚歌王后会给孩子们一点零钱,打发他们出去玩,丰苌每次都找惜云下一盘棋,顺理成章地把自己获得的那份输给妹妹,聪明伶俐的惜云根本不会被骗过,把铸成吉祥模样的金银分成两小堆,软乎乎的小姑娘搂着丰苌的脖子说:“这一份是母后给的,这一份是大哥给的。”

虽然倚歌王后去得仓促,终究给女儿留下一些人手,让惜云在温泉宫也能生活得妥妥帖帖。惜云照着往年的例子铸了金银锞子,用一样的锦囊装好了,在棋盘前推给丰苌:“这一份是娘亲给大哥的,这一份是惜云给大哥的。”

眼睁睁看着倚歌王后惯用的东西被从凤宫中清掉,丰苌没有哭,被迫出宫和惜云分开的时候,丰苌没有哭,此刻忽然眼眶酸胀,泪水夺眶而出。

丰苌不想被幼妹看见自己狼狈脆弱的样子,一把将惜云抱在怀里,在她头顶无声恸哭,胡乱用袖子擦脸上的眼泪。惜云安静地呆在他怀里,许久才抬起手,年长八岁的兄长的肩膀对她来说十分宽阔,她很勉强才抱住,老成地轻轻拍抚。

 

丰苌赶在元旦之前回宫,并没有受到什么责罚,雍王根本就没想起他来。有官员想上奏长公子无诏出京,被百里氏派系的官员按住了,百里氏厌憎这个儿子,但并不希望雍王也憎恶他,憎恶是需要时时挂在心上的,百里氏只希望所有人都忘记丰苌的存在,最好连安排了丰苌身份的雍王都不要记得她曾经生过这么一个儿子。

百里氏对倚歌王后的恨中,不乏这个原因,她明明说动雍王把丰苌记在宫女名下,让丰苌在宫里不引人注意地自生自灭就好,偏偏倚歌王后要把这个可怜孩子找出来,养在膝下,偏偏倚歌王后自己只生了一个女儿,王后膝下唯一的儿子,岂能不引人注目?况且,还在雍王眼中衬得她这个生母不慈。

 

等到开春后,丰苌急不可耐地再跑到温泉宫,就看到练剑练得虎虎生风的妹妹。

惜云十分聪明,这点丰苌早就知道了,她还没正式开蒙,但倚歌王后教丰苌读书,她赖在旁边,听一遍就记住,理解得比丰苌还要透彻,琴棋书画、舞乐绣诗,也都是一学就会,一会就精,但丰苌没想到惜云练武也这么天资绝伦。

至于惜云如何想起习武,她轻描淡写地说:“娘陪嫁的典籍里有武学秘籍,我又找了个师父。”

既然惜云不是真的身子骨弱,修习武功强身健体没什么不好,但惜云还说:“温泉宫太小,也太无聊,我想出去玩玩。”

丰苌立马从自己的经历认识到,这有可行性,惜云作为公主,前朝的公卿没几个人见过她,现在又身在宫外,只要行踪隐匿得好,不会有人发现。

随之而来是巨大的担忧,丰苌无法出言阻拦惜云,他不能一直在这里,怎忍让活泼好动的惜云一直独自枯守在京郊的温泉宫,但是惜云小小年纪,已无亲长护持,到温泉宫之前甚至从未出宫过,可忧虑之处实在太多。

惜云耐心地对丰苌一条条梳理,她会把武功练到小成再出山,一开始只是在不远的周边走走,身边一定会带足人手,经验丰富了再自己出去玩,在外不会暴露身份,终于勉强让丰苌安下心。

丰苌以为惜云只是隐姓埋名出去玩,等他在京中也听说白风夕女侠的大名,才惊觉惜云这样惊才绝艳的人注定不会默默无闻。

惜云扬名的势头很快,她现身于人前,就已经是江湖顶尖的水准,丰苌逐渐听闻她名声鹊起,又担忧又自豪,唯独有一点不悦,她的名字总和一个被称为黑丰息的男子联系在一起。

此人自称丰息,和惜云年龄差不多、武功水平差不多、名字读音相同,因此总被相提并论,又因为二人一个喜穿白衣、一个喜穿黑衣,分别被称为“白风夕”“黑丰息”,又因为白风夕广结善缘,黑丰息做情报生意,神秘之余,令人畏惧疏离,时人通常把白风夕放在前面,统称“白风黑息”。

关注惜云的经历之余,丰苌逐渐对江湖生出向往,听多了快意恩仇的故事,在丰苌的想象里,那是个自由潇洒的地方。

 

惜云逐渐在外面呆的时间越来越长,倚歌王后留下的人手都被留在温泉宫做遮掩,丰苌也特地向雍王请了明旨,可以随意出宫,去温泉宫看望妹妹。

雍王只得两个儿子,虽然偏爱伶俐的幼子丰莒,不喜欢木讷的丰苌,但为王的本能不会让一个儿子专美于前,也给了丰苌不少特权,丰苌隔三差五就往温泉宫送东西,每月都去小住几天,一年倒有小半年是在温泉宫过的,更无人会疑心惜云根本不在此处。

惜云既然不在,丰苌在温泉宫没什么事情可做,往往就是自己跟自己下棋,下得不甚认真,落下一子,出神良久,光是摆摆棋子,一天就这么消磨过去了。

 

惜云无声无息地潜入殿中,见到这一幕后,驻足在柱后,无声地看了一会儿。

她在外过得潇洒如意,更不想回空旷无趣的温泉宫,每年回来几次都是算着日子,权当陪陪丰苌。丰苌绝不是没有事情可做,加冠之后他便渐渐分到一些庶务处理,要在百里氏的打压下表现给雍王看,劳心费神,前几年风夕还替丰苌以猎队的名义组建了一支骑兵,不过千余人,养在丰苌的庄子里,丰苌有时明知风夕不在温泉宫,借口出京,就是去巡视军士。

但这些事情他都不愿意带到温泉宫来,仿佛那些阴谋诡计、勾心斗角会玷污这个冷清又温馨的地方。雍王宫虽尊贵庞大,但没有一个人喜爱他,唯一喜欢他的妹妹惜云住在这里,虽然不长住,但总算没有彻底离开,那么还是这间别宫更有一点家的感觉。

惜云歪着头,心想应该让大哥以后把事情带过来,她可以帮帮忙,毕竟在她看来大部分事都很简单。

自从被百里氏抛弃,丰苌就立下志愿,要成为世子,再进一步成为雍王,让百里氏不得不主动找回他。被倚歌王后收养后,丰苌短暂地放下这个愿望,他不想和倚歌王后可能有的亲子争。倚歌王后仅留下一女而逝,他肩负着保护妹妹的愿望,重拾这个目标。

夺嫡的凶险艰难自不必多言,惜云其实不觉得有这个必要,就算丰苌当上雍王,对她的生活不会有什么影响,但她觉得争储对丰苌有好处,他太需要被人看到、被人认可了,况且丰苌为她做任何事情她都很喜欢。

惜云从鬓侧的珠串摘下一枚珠子,弹出去,打得刚落在棋盘上的一枚白子侧移两路:“下到这里。”

丰苌猛地回头,欣喜地站起来,袖子拂过棋盘,扫乱黑白棋子,惜云瞥了一眼,脚步轻快地走过去,走到丰苌眼前,忽地往前一扑,和丰苌抱了个满怀,丰苌浑身都僵住了。

惜云笑道:“大哥又在下棋——就是棋艺总不见涨,什么时候才能赢我一次啊?”她笑得太开朗明快,这不合礼数的接触好像都没那么重要了,丰苌放松下来,无奈地说:“你的棋艺,堪称为天下先,不要嘲笑大哥了。”

随着年纪渐长,丰苌已经注意避讳,但惜云大概习惯江湖上的不拘小节,没什么分寸,丰苌少见到这个常年在外漂泊的妹妹,总不能为此刻意疏远她。

惜云就当察觉不到丰苌的僵硬,松手旋身在丰苌的椅子坐下,顺便把一条腿架到棋盘上,往后一靠,抱胸仰望丰苌:“我来教大哥手谈如何?”她骄矜地挑眉,“只要大哥不觉得向妹妹请教丢人。”

独自坐在那里时,丰苌就像个泥塑木雕的偶人,无怪雍王对百里氏说他资质驽钝深信不疑,唯有惜云在时不同,她的出现像给丰苌注入一股生气,让丰苌活了过来。丰苌脸上不知不觉浮现微笑,道:“我自小不如你,达者为师,我又岂是嫉贤妒能之辈。”他像模像样的对惜云做个揖,“苌,见过先生。”

惜云笑得更欢快了:“束脩呢?大哥要给我什么?”

丰苌装作不悦道:“你想要什么,我何尝不给,偏要找个借口。”

惜云叫道:“那怎么一样!”她轻盈地跳起来,“我要的东西,跟大哥主动给我的,可是两回事。”她负手前倾,身子凑近丰苌,“大哥得好好想,认真想。”

丰苌又紧张起来,他和惜云每次相见少说得隔几个月,因此她的成长变化分外清晰,惜云早已不再是可以被他单手从凤宫这一头抱到那一头的小娃娃,而是个年轻的女人了。惜云脸近得可以看清白净面庞上无色的汗毛,丰苌连呼吸都放慢了,险些没听清惜云说了什么,胡乱答应下来,甚至没有在脑子里过一下,惜云的要求他从来就没有拒绝过。

一贯善于体察人意的惜云这会儿偏生变迟钝了,恍若未觉地负手绕着丰苌转过半圈,绕到丰苌身后,按着他肩膀让他坐下,这才坐到棋盘对面,拈起一枚棋子笑道:“既然大哥称赞我是天下第一,我就勉为其难把大哥教成天下第二。”

教丰苌下棋,非一日之功,惜云一如既往把丰苌杀得落花流水,丰苌明知赢不过惜云,两人下棋娱乐居多,因此丰苌不会中盘投子认输,规规矩矩下满点位。

丰苌计算目数的时候,惜云在指间转着一枚棋子,说:“明日,我跟大哥一起回京。”

丰苌讶然抬头,迟疑地说:“因为……倚歌娘娘的四十冥诞?”

这次来温泉宫,丰苌知道能见到惜云,因为倚歌王后的冥诞快到了,每年这个时候惜云都会回来和丰苌一同祭拜。

惜云神色轻松,不见阴霾:“整寿还是该认真操办一回。”

这话像是个寻常孝顺儿女,但丰苌听出背后的风雨欲来,因为雍王绝不会愿意。

丰苌无意识握紧手中的几枚棋子:“我来上奏……”

“不用,”惜云柔软的掌心盖在丰苌手背上,握住他的手,另一只手在唇前做了个嘘的手势,“静待时机。”

丰苌知道惜云心有成算,放心了一些,又感到一阵压抑,惜云不是会顺从上意的乖女儿,可雍王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。

惜云已经几年没回过雍王宫了,现在站在雍王面前,雍王都认不出这个女儿。自从出宫养病,公主的健康就一直没有起色,只有重大节日祭礼的时候才会出席,衣裳宽大,层层叠叠,满头珠翠,娇小的少女像是会被华丽繁重的衣饰活活压垮,每次出席之后都要大病一场,后来雍王干脆不叫她了,装模做样的下个旨以示慈爱,再赏赐点药材珠宝,再往后连这些都让王后按照惯例代劳,惜云公主的名号几乎完全消失在宫城中,

上一次回宫,是惜云十五岁及笄,那时候惜云眉目已经渐渐长开,显露羞花闭月之貌,一生一次的及笄,惜云没有委屈自己,虽然仍旧装扮得苍白纤弱,但描眉扑粉,云鬓钗环,盛装之下神色静谧,丝毫不显得楚楚可怜,通身雍容澹泊的气度。

王后好面子,不肯在此事让人觉得她薄待了先王后留下的嫡公主,典礼盛大,帝都还派来使者贺礼,惜云公主一夕之间扬名雍京,但是,因为公主深居简出,这种浮名很快就消散无踪。

那是后话,当时丰莒只觉得深深被冒犯了。他是雍京一霸,除父母外,看谁都目中无人,兄长丰苌因是庶出,也要让他半步,唯独惜云这个嫡姐,是先王后所出,身上流着一半东朝皇室的尊贵血液,在任何祭礼大宴都领先他一步。

丰莒的生辰和惜云挨得很近,以他当日的年龄,还无法理解百里氏苦苦维持的礼法体面,只觉得惜云来夺他的宠爱,私下里堵住她咒骂:病秧子,一辈子都嫁不出去。

百里氏对这个“独子”寄予厚望,丰莒身边的人都是由她安排,丰莒没学坏过,连骂人都骂不出太难听的话。

惜云眉毛都没动一下,一旁的丰苌面色阴沉,二话没说当头给丰莒两巴掌,跟着一脚踹倒。

丰莒的哭嚎惊天动地,当日丰苌就被罚去跪宗庙,雍王斥他不爱手足,不恤弱小,喜怒不定,冷酷不仁。

丰苌顶着这严厉的评价跪了半日一夜,第二天朝会之前,百里王后不情不愿地向雍王求情,因为她被宗正入宫劝诫,此事不宜闹大,一旦朝野皆知,无论哪个公子犯错在前,都少不了她这个国母教养持家不力的责任。

至于宗正又是被何人驱使,不言自明。

丰苌待父母一向恭顺,被罚跪就实打实地跪着,被放出来时膝盖已经伤了,百里氏为丰苌求情,已经是强忍厌恶,当然不想把丰苌留在宫里养伤,打发他回长公子府,惜云正在府里等他。

丰苌没想到是妹妹暗中出力施救,安抚她:“吓到了吗?别怕。”

惜云没吓到,丰苌不是第一次在她面前发火,有时候丰苌当着她的面就会厉斥她的下人,斥责他们没照顾好她,以前她也曾听到宫人私下议论,丰苌不在她面前时,脾气还要更加暴戾,雍王评价丰苌那几句话,虽然过于刻薄,倒算不得错。

丰苌不喜欢被人近身,平时不会让婢女内臣贴身服侍,管家德叔端来汤药,他自己接过。惜云依在床边,单手托腮看丰苌喝药,曼声道:“丰莒往日在宫里,说话一直这么口无遮拦吗?”

惜云喝药虽然不拖沓躲避,但很不喜欢那药味,丰苌则像没味觉般,一口气喝了,没吃过多少甜的人,不会怕苦。丰苌放下空碗,眉间戾气顿生:“往后他还敢对你出言不逊,我见一次打一次。”

惜云没有解释她是想问丰苌过去有没有在口舌上受丰莒的委屈,轻笑道:“何须大哥亲自动手,有宗正去管教他。”

丰苌收手的动作一顿:“原来是惜云请动了宗正。”

他在宫中有些许亲近的内臣,出宫的时候,就有人提点他,该往宗正府上道谢。

惜云叹口气:“圣人言,大杖则走,小杖则受,往后大哥再被这般重罚,当请宗正护身。”她这么一说,但心里明白,丰苌多半不会逃避那对父母的责罚,不管有理无理。

丰苌在杯子下攥紧手,微微惶恐,惜云在朝中仍有人脉可用,不管是倚歌王后的余泽还是她自身的交际,这当然很好,只是,距倚歌王后过世已经十年,他还是没有足够的力量去保护惜云,反倒要惜云为他操心。

德叔又拿来外敷的伤药,惜云接过,亲自给丰苌敷药,丰苌下意识想阻止惜云掀开他衣摆,惜云已经及笄,便是大姑娘了,哪怕兄长也是外男,不该在她面前坦露肢体。

不过惜云动作太快,丰苌没拦住,想到这次自己受罚,大概让惜云很是担心,话在口边打转,没有说出来。

惜云玉琢般纤长但是有力的手指抚在丰苌膝盖瘀肿处,忽地用力戳一下,丰苌“嘶”地一声,连忙求饶:“大哥知错了,不该让惜儿担忧,日后不找丰莒麻烦就是。”

惜云唇角微弯,似笑似叹,横他一眼:“大哥要珍惜自身。”

这一眼如秋水横波,水波清澈透亮,光斑在波荡间粼粼闪动,刹那间竟有惊心动魄之感,丰苌看得怔了怔,油然而生一股自豪,这是他最心爱的妹妹,生得这样好,文武双全,品貌皆优,随后又是一股郁愤。

丰苌会暴起揍丰莒,正是因为知道丰莒说得不假,惜云婚事会很艰难,她是嫡公主,却是先王后所出,体弱多病,常年养在宫外,到现在还没有食邑,和她身份相当的公卿侯门如何肯娶这样的宗妇,门第或者自身条件低一些的男子,丰苌又如何肯让惜云屈就?

贵族婚事是结两姓之好,没多少真情,丰苌自己都想不出好例子,惜云在江湖之中更加自由自在,若是选了志同道合的江湖客……那样也行。

只是丰苌恐惧于会失去惜云,如果她在外成家,在回雍京就会更少了。

十年前惜云出京,丰苌以为她是暂避锋芒,如今丰苌已经知道,惜云确实对雍王宫一点兴趣都没有,常人渴望的富贵权势,大概因为惜云生来就有了,毫不在意。

最早惜云偶尔出去玩,到现在惜云偶尔回来,丰苌隐约猜到,若不是他还在雍京,惜云或许早就抛下公主身份,假死脱身。

很多时候丰苌都觉得是自己拖累了惜云……或许是自己害了她。生母咒骂他克母,倚歌王后去世,是否冥冥中有的影响?生母对惜云屡下毒手,令他既羞且愧。他素知惜云才智高绝,既能以自身武功独步江湖,又能练兵,天下之大,在哪里她都能过得很好,自己这个无能的兄长,却始终将她牵绊在这座狭隘冰冷的宫城中。

惜云似乎看透丰苌在想什么,突然问:“我嫁给大哥行吗?”

妹妹早已过了童言无忌的年龄,但丰苌丝毫没有把她的话当真,虽然她才刚刚在他面前展露几分手腕,但丰苌眼里,她始终还是第一次从倚歌王后手中接过襁褓时那样轻小脆弱。

丰苌只当惜云是对出嫁后的未知人生怀有恐惧,温柔地保证:“大哥永远不会离开你。”

惜云就甜甜地冲他一笑,有这句话也行,丰苌现在或许还不懂这个承诺的分量,惜云早晚会让他明白,反正在她的意愿面前,大哥总是会退让的。

得到保证的惜云心满意足,低头继续涂药,丰苌却没觉得自己给妹妹什么珍贵的东西,他自己正是最不重要、最没有价值的东西,丰苌目光变沉,继续道:“等我成了大王,给你加封,一定给你应有的身份荣耀。”

丰苌想当世子,想当雍王,有童年的执念,要对百里氏证明自己,更多是想要给惜云应有的地位和荣耀。

这事惜云才不在乎,轻一挑眉:“公主身份是枷锁,非我所愿。”

丰苌不屑一顾:“天底下公主若有什么规矩,只要我能做主的时候,都管不到你身上,你想住哪里就住哪里,想去哪里就去哪里,”他加重语气,“但该是你的尊位、封号和财富,一定要有。”

惜云看着丰苌,眸光闪动溢彩:“好啊,那我等大哥成为大王加封我。”

 

【作话】

写了有一万字了还没写完,预计总数能上一万五,太长容易被屏,先发一半吧

这篇就没必要用强了,丰苌很爱妹妹嘛,妹妹想要什么都行,想要他也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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